閱讀完這本《生命之歌》時，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心底湧起那許多密密麻麻的思緒，以及觸發的感觸。我心裡排山倒海的念頭，竟是無法扼抑洶湧而來。
若要簡單說這個故事的情節，其實主軸圍繞在因發生意外而終其一生會跛腳的作曲家庫恩，他與好友愛上同一個女孩，好似八點檔常見的二男一女三角戀戲碼。但就在這樣的情節中，諾貝爾獎得主赫曼赫塞筆下，卻密密深埋了人性複雜而細膩的各種情感。
裡面沒有討喜的主角，或讓人心嚮往之的英雄，故事中出現的角色，就彷彿是你或我，總有某些段落，讓人忍不住驚惶，這些字句莫不是午夜夢迴心中曾發出的嘆息，或曾對生命釋出的百轉千折探問。我忍不住想著，難怪這是一部經典，在人生不同時期，我想都能夠重複反覆拿起閱讀，然後隨著自己生命的經歷，又各自反芻成不同的獨特體會。
故事主角庫恩家境富裕，從小就對音樂有興趣，逐漸他發現自己對創作有熱情開始作曲，一次年少輕狂的意外中，他冒險帶著那時自己迷戀的女生從冰上滑下，從此跛腳，之後他變得封閉又限縮，雖然很想戀愛，卻總是自卑自憐，認為自己配不上任何美好女子，這樣的幸福與自己絕緣。而他的曲子被一個個性獨特鮮明的歌唱家莫德所喜愛，由於莫德在公開場合演唱他的作品，他漸漸有了名氣，此時，他愛上了富有又優雅的女子歌特蘿德，他邀她一起練習他正在撰寫的歌劇，請她演唱女主角的角色，但庫恩遲遲不敢表達心意，而由於歌劇中的男主角屬意莫德演唱，他將莫德帶進歌特蘿德的生活...。
許多人莫不曾經瘋狂的迷戀過，而也許也會在迷戀之後，回頭看待當時的自己，只能苦笑問自己究竟為何會迷戀那樣的人（或事物）。也許，迷戀只為迷戀本身，青春的精力太過旺盛，總要找一個受體讓我們傾注所有。庫恩的瘋狂行徑也似如此，為了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現自己，我們彷彿都能瞬間變成打不死的超人，而從未考量過人可能會遭逢意外，會受傷會死亡，而那些意外是不可逆的，力量強大得能隨時為青春劃下句點。
看著庫恩當時的瘋狂，我也不免想起自己的年輕歲月，心中浮現的影像，跟現在的自己，竟已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不知庫恩看待意外之前的自己時，是否也會感覺如此，某種程度上，某個部分的自己已然死去。但生命總是自有軌跡，俗話說「詩人不幸文章幸」，若不是他自覺胸中有太多的鬱悶，又怎會把所有情感投注於音符中，作出那麼多動人樂曲。
從旁觀角度看，其實庫恩擁有的已經很多，他家境富裕，能夠讓他自由埋首在「想做」的事當中，不需像世上大多數人，需為五斗米折腰，甚至，當他為了想專心創作歌劇，任性的辭去工作，對絕大多數人而言，他其實已擁有更多我們沒有的自由度。而他為了自己的跛腳耿耿於懷，但世上比他更嚴重的殘疾不知有多少，他仍有腳還能行動自如，卻自怨自艾，自覺配不上他人。
故事的另一個主角，歌唱家莫德，他特立獨行的魅力彷彿黑夜中的火光，吸引周遭飛蛾前仆後繼撲上，但他卻充滿毀滅傾向，毀滅自己也毀滅身邊愛他的人，那些女子，寧願承受他的冷嘲熱諷，甚至暴力對待，也要懇求著待在他身邊，只怕他離自己而去。庫恩與莫德看似截然不同，一個充滿魅力名望，甚得女人緣，一個自怨自艾作繭自縛，但他們都有對音樂的熱愛，也都有著對生命出口的一種渴望，在靈魂深處其實有部分十分相似。也因此莫德非常喜歡庫恩的樂曲，開啟了他們之間深厚也矛盾難解的複雜情誼。
那是無窮的嚮往，渴望與不滿足。它們驅使我去學習與工作，激勵我去接觸失去的人群，正如莫德也是一樣，他被相同的不滿足感以另一種方式折磨著、糾纏著。
庫恩與莫德都不是讓人喜歡的角色，至少我個人實在不喜歡。但這個故事，卻忍不住劃開我包藏著的外衣，剖開我深埋的記憶，再次將那些自己以為早已忘懷的事，重新浮在眼前。曾經的狂悲狂喜，謊言與背叛，真實與溫柔，呼應著庫恩的故事，重溫自己的情感記憶，原來許多苦痛的記憶，仍深深記在身體的細胞中，不曾消失，幸好，成長能讓人用更寬廣的方式面對。
赫曼赫賽彷彿寫出了每個人最深心裡的聲音，透過庫恩、莫德，還有他們愛上的女子歌特蘿德，緩緩譜出每個人也許都曾經歷的愛嗔癡恨，匱乏與渴求，這不僅是庫恩的生命之歌，也是世上千千萬萬人的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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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讀‧夏天與兔兔的甜蜜時光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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