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唱》試讀 @ 夏天走過義大利(Pixnet)

絕唱書封

湊佳苗的著作，數數我也讀了十本了，從知名的《告白》與《贖罪》，慢慢地到《為了N》、《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夜行觀覽車》、《高校入試》，一開始總是多角敘事的風格，逐漸轉換為白湊風格如《藍寶石》、《花之鎖》，再到訴說島嶼居民心情的《望鄉》，而這次讀到的《絕唱》，我覺得是閱讀湊佳苗作品中讓我內心最為震盪的作品。

會讓我覺得最為震盪，我想應與第四個故事所帶來的情緒激盪有關，那猶如自我剖析的言語，叫人忍不住覺得，這是否是作者的真實故事，是否是她的內心告白，醞釀了二十年，在各色各樣的黑暗或光明的文字中，逐漸釋放出悔恨與傷痛，更終於累積到足夠能量，動筆書寫這個可以說是寫作原點的故事？！

《絕唱》由四個故事聚合而成。這四個故事可以各自獨立閱讀，但他們環繞著震災與東加王國共同的主題，其中糾葛的人與事，讓四個故事串連起來後，成為迷人且令人同時感到惆悵與微微希望的動人故事整體。

台灣亦處在地震帶上，相信地震是每個人的共同記憶。即使居住台北，一般而言離震央較遠的我，想起九二一仍記憶猶新餘悸猶存，更不用說身處在重災區的朋友們，震災所帶來的，可能是與親人的天人永隔，或房屋財物嚴重受損，也許闔上眼，天搖地動甚至死生一線的場景都仍如在眼前。

日本亦發生過數次嚴重的地震，《絕唱》中所環繞的主軸，是1995年發生的阪神大地震(中文或做神戶大地震)。首篇〈樂園〉中，描寫一名少女，某天突然不告而別隻身前往東加王國，去尋找那一片藍天白雲碧海，她心中此生必定要到達的樂園。看似沒有計畫的旅途，少女貌似堅強心中卻藏著不知名的枷鎖，雖然語言不甚「輪轉」，但她仍踏上自我救贖的道路。

在角色設定上，少女被設定為雙胞胎的其中之一，雙胞胎的存在，總讓人有許多想像與刻板印象，他們彷彿有著心電感應，尤其是同卵雙胞胎，即使在不同環境長大，兩人仍會有著難以想像的相似動作或嗜好。但是，即使是雙胞胎，他們仍然是不相同的兩個獨立個體，湊佳苗以這極為相似的差異存在，探討家庭中總會發生的父母偏愛問題。那句「為什麼是你？！」讓人怵目驚心，少女的母親被設定為兒童心理學家更是反諷，身為大學教授又經常著書的她，非但沒能給孩子適當的生長環境，反倒因此需要維護一個又一個的假象，我為書中雙胞胎女孩們感到心疼。童年經驗影響我們至深且遠，即使我只生兔兔一個孩子，沒有手足比較的問題，但我仍必需不斷反省，現在所帶給她的，究竟是怎樣的童年經驗。我能否將她形塑為成熟有擔當有責任感與勇氣的溫暖個體？！

人與人相連在一起有千百種理由，有的因為愛，有的因為快樂，有的因為責任，有些則因為習慣，而〈約定〉中呈現出的，卻是一種互相拘束的囚牢。戀人們有千百種樣貌，如人飲水，只有身在其中的兩人心知，外頭的人也許只看到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或是男神怎麼選了其貌不揚的女孩，而被眾人戲謔稱為真愛。故事中的男子，聰明優秀出眾，女主角則非常平凡，旁人總不懂為何男子死心塌地愛著女子，還覺得是女子高攀，卻不知在他們的愛情裡，女子的溫暖與稱讚是男子最迫切需要得到的。而耀眼的男子，在感情中卻是壓迫、言語暴力與獨佔，彷彿設了一個牢籠，將女子關在其中日漸憔悴。女子出走至東加王國，在陌生環境中沒有拘束地綻放，但即使如此，心中那個被約定鎖住的枷鎖，還是只有自己才能解開。

在〈樂園〉中讓人覺得不負責任的單親媽媽，在〈太陽〉裡被給予了更多的文字，讓我們看見她更多的血肉，而對她多了點心疼。年紀輕輕未婚生子，為了孩子必須柴米油鹽，她喪失許多這年紀女孩本來會擁有的生活。在震災避難所的寒冷日子，多虧那個來自東加王國的大男孩帶來了溫暖與陽光。她給予花戀的照料實在不算理想，但期待東加王國的這趟出遊，可以讓她們母女未來的生活，有改變的契機。

災難發生時，總會看見人性千百種不同面貌。有人拼命往裡跑，想確認至親至愛是否平安無事，也有人奮力向外逃生。在〈絕唱〉中，湊佳苗描寫了各色各樣，在重災區、在輕度災區或在外圍的人的各種樣貌。其實，一路跟著主角的行為看來，她也是很自然地做著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的行動，而當故事末尾那催淚的片段來臨時，才跟著淚流滿面，體會著主角那纏繞二十年的罪惡感，即使歲月已經流逝多年，對於主角而言，那些情景必然歷歷在目吧！我的人生還繼續過下去，她的人生卻永遠停格，再也無法一起唱著歌，再也無法實現她的夢想，而留下來的人，只能不斷尋找心靈罪疚的出口。期待，也許在未可知的世界再度相會的時候，再一起大聲唱著歌吧！

這本書雖然整體而言讀來讓人難過，但卻也有著一股反轉向上的餘韻。震災將許多人原本平靜的生活攪亂，甚至難以復原，但在最陰暗的谷底，卻也有人帶來淡淡光亮，在最最沮喪的時候，還有著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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