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罪書封 

《脫罪》這本書真的是越讀韻味越足,簡潔清澈的語調,不拖泥帶水的文字,裡頭卻蘊藏許多能夠讓讀者產生興味與猜想的縫隙,進而能帶出許多言外之意,忍不住不斷思索作者絲帕克(Muriel Spark)所想傳達表述的更深一層內涵。步調明快,篇幅不長而易讀,但書本中幾組重複出現的符號,在心中指涉出一層又一層弦外之音,相信每個人看定會有自己「再創作」的解讀,而生命走到不同階段或經歷過不同的過往時,也定會出現不同的體會,讓人意猶未盡。

 

 

貴族殺害保母的世紀殘暴兇殺懸案

 

英國貴族魯坎伯爵(Lord Lucan)宅邸,197411月發生了殘暴的凶殺案。魯坎伯爵原本意圖殺害在法庭上奪得小孩監護權,並使他在已然不佳的財務狀況下,又需多付出高額贍養費的妻子,卻因晚間黑暗加上以為保母當日不在,而誤殺保母。隨後並重傷了妻子,妻子逃出求救,魯坎伯爵便即逃逸失蹤。這數十年間此案從未失卻舞台,許多報章媒體紛紛有消息說在某個地方某人曾看過魯坎伯爵,這樣的捕風捉影不斷出現,伯爵跑遍了南美、非洲、亞洲,甚至也常回蘇格蘭及巴黎,但警方卻始終沒能緝捕他到案。

 

在這個案件中有幾項值得注意的地方,殺人兇手是個貴族,被害者是地位卑微的保母,兇手逃逸多年卻從未被逮捕。是否有特定的人,甚至可能需要是一大群人協助藏匿蹤跡,魯坎伯爵才能夠如此睥睨法律逍遙法外數十年?!

 

作者便是從這樣的案件背景出發,並在其中精彩的添加了許多角色,讓故事的深度,從階級偏見到集體迷思,更由身份轉換的真假替身,指設了我們在一個人身上貼上的標籤所能帶來的力量,而這力量,諷刺的會隨著標籤的消失而馬上失去!

 

 

聖痕使徒與另類心理醫師

 

作者首先添加的,是主角希德嘉醫師這個角色,她是一個名望很高收入頗豐的心理醫師,用的治療方式十分另類,相較於傳統心理治療強調的,不管是長躺椅的催眠與自由聯想,或是強調治療者的傾聽與支持,希德嘉不讓求診的病患說話,而是自己說個不停,神奇(或諷刺)的是,在書中這種療法讓她成了名醫,有絡繹不絕的患者前來求診。

 

連殺人逃逸的兇手魯坎伯爵也來了,還一次來了兩個!這兩個人為什麼會自稱魯坎呢?理應隱姓埋名的通緝要犯,現在卻堂而皇之的來找心理醫師自曝姓名,他們的意圖絕不僅是表面上的治療這樣單純!果然希德嘉醫師過去的另一個角色,是利用每次來潮時過量的經血,偽裝斂財的聖痕使徒。她名利雙收,吸引了無數信眾將畢生積蓄奉獻給她,事跡敗露遭通緝後,她竟轉換身份當起心理醫師。書中希德嘉與兩位魯坎的行動及心理描述,以及他們過招的角力,都令人看的津津有味!

 

 

巧妙運用符號元素創造虛實與對立間的絕妙場域

 

閱讀這本書感到最過癮的地方是,作者運用各種符號元素,以及每個情節環環相扣首尾呼應的功力實在出神入化!第一個鋪天蓋地而來的,是大量的血。在傳統的聖痕使徒意念中,血是洗滌罪惡的象徵,基督為萬民贖罪而被釘在十字架上,但希德嘉醫師的原本身份琶雅‧派彭海默,卻以她來潮過量的經血塗抹身上而行騙,甚至她自己一直也「相信」的確有被她所「治癒」的人,鮮血此時一轉而為療癒的力量與欺騙詐欺的象徵。而經血在許多文化中皆被視為「不潔」,以此不潔之物行洗滌罪惡之誘騙,實在諷刺之極。而血液的運用不僅於此,魯坎伯爵殺害保母時,作者描述噴出了大量大量的血,文中魯坎伯爵並不覺得自己殺害保母有何大錯,他甚至說:「若真像我想的一樣打到的是我老婆,就絕對不會有這麼多血。那血真多。下等人就是不一樣;血還真會流。一直忘不了那血!流得到處都是!一灘灘,跟水窪一樣。」我想,在伯爵眼中,下等人所流的血跟上等人身上的,是截然不同的!這血液,流過了罪惡與洗滌,也流動出了貴族階級那種睥睨的嘴臉。

 

作者在文中另一部份的敘述中,更強化了魯坎自以為是的貴族身份。在旅途中,魯坎還仔細聽著其他人討論自己的案情,並深以為樂!即使離開了貴族豪邸,他還是需要這種讓自己高高在上的媒體關注與鎂光燈焦點,他認為自己是個貴族,這身份讓他與其他螻蟻之民,有著本質上的截然不同。

 

另一個讓我覺得絕妙的比喻,則是書中角色所瞬息萬變流轉的身份!互為表裡的兩名魯坎,曾經是為脫罪而共生,因著辦案科技的進步,變成需互相提防,甚至對方的存在已經危及自己的生命,因而欲置對方於死地。事件產生的因,最後卻變成欲消滅的果。到底誰是真的魯坎?當假的已經完全可以替代真的的時候,誰真誰假還有誰真的在乎?甚至,也許假扮的那個反有著其他人以為更真實或更希望的面貌,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每個人都選擇自己所想選擇的真實來相信!這兩個魯坎找到希德嘉,三方人馬不斷的想取得主導掌控權來操縱他人,每個人都覺得手上有對方的把柄,卻又因自己的把柄也在他人手上而投鼠忌器。

 

有趣的是在書中,習慣,竟也被拿來當作辨識的證據!魯坎長年來都有吃羊排和燻鮭魚的習慣,追蹤者以此為線索,找尋哪裡有個只吃這兩種食物的可疑份子,反過來看,如果有人想要喬裝魯坎,他也只需要將這飲食的標籤貼在自己身上即可,人心竟如此容易被操弄及反操弄!我們每個人暴露在外在世界的,好像也只是由大大小小或多或少的標籤,所綜合起來的一個整體印象。

 

 

作者為這個世紀懸案,帶出了不同的興味,也呈現了她認為魯坎伯爵之所以能夠銷聲匿跡數十年的一個可能背後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呈現了一個如此真實的階層社會,與人類身份符號辨識上的虛假與脆弱。最後的結局我個人非常喜歡,真是神來之筆!虛虛實實誰真誰假,錯殺的被殺錯,每個出現的角色都鮮活無比,讓真實的與虛假的各自找到了他們最終的歸處。

延伸閱讀:

《脫罪》的導讀:天使與非洲怒水—絲帕克的小說世界

 


(點選以下書目資訊可見書籍詳細簡介) 

書名:脫罪

作者:絲帕克Muriel Spark

譯者:宋偉航

出版社:校園書房

出版日期:20090801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1981284

裝訂: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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